[散文] 桃花，开在岁月里作者：红叶摇秋风 桃花年年开，岁岁桃花红，而姨妈从谁人桃花盛开的春天走到这个桃花盛开的春天，足足走了三十多个春秋…… 一 桃花盛开，花艳香浓，蜂飞蝶舞，撩人心扉。 容颜如桃花的姨妈，正顶着如霞的红盖头，坐在一辆装满妆奁的木板车上，车前车后围满了乡村的人。一头毛驴驾着车辕，身上挂着红布做成的大红花儿，气昂昂地走出乡村，穿过一片盛开的桃林，向远处一个山坳走去。
姨妈今天要出嫁了，嫁给一个吃公众饭的念书人，心里毛茸茸的。 现在，姨妈的那顶红盖头映红了乡村，映红了乡村人的眼睛，映得路边的桃林如燃烧的火焰…… 此时，乡村谁人偷偷喜欢姨妈的后生正躲在桃树下，拳头震得桃花飞翔如蝶，对着渐远的送亲队伍悄悄立誓：下辈子我一定做一个吃公众饭的念书人！ 现在，家里养着女儿的婆姨，用手指戳着丫头懵懂的额头，满含热望地说：“长概略有前程哦，嫁个吃公众饭的念书人！” 此时，和姨妈一起玩大待出阁的女人拿着铜镜左右端祥，叹伤没有生得一副如花的姣容，对姨妈嫉妒得心怦怦乱跳。 …… 木板车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，过了一个峁又一个峁，车轮的吱吱声响成了一路欢歌。
姨妈的笑容，如桃花盛开； 姨妈的纯情，如桃花盛开； 姨妈的春梦，如桃花盛开； …… 今后，姨妈就正式成了谁人吃公众饭的念书人的婆娘，姨妈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酬金他和他的家庭成员； 鸡鸣第一声，姨妈从炕上跳下来，推开窑门，天上的星星很亮，地上的月光很亮； 姨妈没有点煤油灯，借着月光走进了牛窑里，给牛槽里添草、撒料、搅拌； 姨妈拿起立在墙角的一根水担，挑着两个大大的水桶，穿过此起彼伏的鸡啼声，去村外一里地的水窖里挑水，往返跑了三次，将水缸注得满满的； 姨妈洗手、和面，下午小叔子去乡上中学念书时，要带两个锅灰馍； 姨妈推开婆婆的窑门，给半身不遂的婆婆接便、擦身、换被褥； 姨妈在院子里的大铁盆里洗洗涮涮，一会儿功夫，水缸里的水下去了一半，院子里的铁丝上晾满了滴滴答答滴着水的衣物； 姨妈蹴在猪圈外一个木墩前，抡起一把有了豁口的菜刀，剁猪草的节奏纷歧样地响着，风把巨细纷歧的声音送得或远或近； 姨妈一手拉着风箱，一手往灶间放着柴火，灶火口的火光一闪一闪的，映照出一脸晶莹的水珠，水珠落在拿柴火的手背上，又落在柴火上，火光便发出“滋滋”声； 姨妈叫醒小叔子，用饭、晨读，然后给婆婆洗脸、喂饭； 姨妈戴着草帽，拿着镰刀，肩上挂着一个毛巾，一边走一边吃着窝窝头。南坡上的麦子已经黄了，村东头的麦子也是一夜之间的事，姨妈恨不得有三头六臂。 这夏雨，让人猝不及防，开始一滴、两滴、三滴……突然倾盆而下。
姨妈拉着割了满满一车的麦子从南坡上往回快步跑着，脚下一滑，车子翻了，麦捆把姨妈压在了下面。 姨妈用努力气挣扎着从麦捆下面爬出来，盯着这阴沉沉的天，盯着这没有丝毫要停歇的雨，急得顿足搓手。天要是再不放晴，地里没割完的麦子就要出芽，场里没碾的麦子就要发霉，这些麦子可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啊。婆婆不能吃野菜，不能饿肚子；小叔子不能吃野菜，不能饿肚子。
姨妈忧愁地望着天，望着地上的雨。 窑外，一滴接一滴的雨，打落一地水花溅起。窑内，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声，震得灰尘支离破碎…… 二 秋收秋播，庄稼人挥汗如雨。
村民赶着节气一年收两茬庄稼，六月初麦子收完，紧随着就是犁地种玉米；十月初玉米收完，紧随着种麦子，半天功夫都不能延误。 秋阳下，姨妈的脸被汗水浸得刺刺的痛。为了抢时间，姨妈把玉米杆带玉米棒一起挖倒，用架子车一趟又一趟拉回来撂在院子里；往年都是叫外家弟弟来帮助犁地，弟弟完婚后，弟媳当家，姨妈开不了口。 姨妈扛着犁辕，牵着牛走进地头，学着乡村男子，解绳、套犁辕、扶犁、吆喝，牛站在地头不动，姨妈再吆喝，牛还是不动；姨妈就学着乡村男子，咬着牙在牛背上狠抽了一鞭，牛“哞”的叫了一声，头歪在一边，依旧不动。
姨妈一急猛抽了几鞭，牛拉着犁辕贴着地面扬起一阵黄尘如烟，牛跑着，姨妈追着…… 临界地里开国见此赶忙跑上前，牵住了牛缰绳，用手抚摸着牛的鼻子，牛逐步平静了。开国耐心地教着姨妈按犁辕、吆喝、扬鞭，姨妈犁的地深一行浅一行，犁沟歪歪斜斜的，像扭动着腰肢的蛇。 姨妈犁地，引得路人驻足指指点点；姨妈犁地，成了乡村人茶余饭后的笑谈；姨妈犁地，传遍了周遭几十里，贬也好褒也好，对姨妈来说，生存的盼望已经远远凌驾了女人的自尊。 一亩地一个男子一天就犁完，一亩地姨妈三天才气犁完。
晚饭后，男子们围在一起卷着纸烟谈天说地，女人们坐在炕头听秦腔纳鞋底，姨妈扛着镢头，到地里翻犁铧没有犁到的黄土。村里的老人告诉姨妈，去时一定要带上手电筒，听到有狼叫，就打开手电照，狼就不敢来了。月光照着每个镢印，汗水照着每把新土，姨妈站在翻新的土地上笑了。
姨妈随着西斜的月亮推开了院门，乡村酣睡声此起彼伏。 姨妈的背影，在月光下憔悴。姨妈给两个熟睡的女儿扯好被子，合衣躺在炕上，她只能小睡一会儿，还要早早起来给孩子做饭。两个女儿都在五里地以外上学，天不亮就要走，姨妈清晨要捏着手电筒把她们一直送到学校门口。
婆婆说女娃子念书有什么用，让回家给你帮助种地；姨妈说，我要让我的女儿都认字念书吃公众饭；姨妈知道姨夫瞧不上她，是因为她不识字，自从嫁给姨夫，姨夫从没有正眼看过她。姨夫心里早有了意中人，是乡上的广播员，写文章好，声音甜美。
姨夫娶她，是无奈的选择，婆婆需要人照顾，未成年的小叔子需要人照顾，这个家需要一个肩膀扛起来。姨夫给她说的话很少，她只记着了一句话：“我俩没有情感，更谈不上恋爱。” 姨妈不懂什么是情感，她只知道嫁给一个吃公众饭的念书人，外家人很体面，她也很体面。
姨妈不懂什么是恋爱，她只知道嫁鸡随鸡、嫁狗随狗，姨夫就是她一辈子的男子。 姨妈躺在土炕上，盯着满手心的血泡，眼睛里满是桃花绽放…… 三 西冬风刮得很猛，袭人的冷气就像刀子。婆婆的炕早上要烧，晚上更要烧；孩子的炕早上要烧，晚上更要烧。
姨妈拉着架子车进了山，山里的杂荆乱草、枯枝烂叶，都是姨妈的柴禾。 姨妈从山里拾回一车被风吹折的树枝，却被不明真相的人告到了乡上，说姨妈把山里的小树折回来当柴烧，姨妈被叫到了乡办公室。 姨夫回家后关起窑门，狠狠地打了姨妈几个耳光。
也就在这几记耳光中，姨夫才用正眼看了姨妈。 “你看你长着一张‘苦菜脸’，以后别给我出去丢人现眼了！”完婚十几年姨夫没有看到姨妈的“桃花脸”，只看到了姨妈的“苦菜脸”。 婆婆去世的当年，姨夫提出和姨妈仳离，姨妈没有哭，也没有闹。 “我绝不脱离这个家，绝不脱离我的孩子！”姨妈始终就这一句话。
姨夫今后就很少回家，姨妈有很多多少话要对姨夫说，她不会写字，就让上小学的侄女帮助，姨妈说一句，侄女写一句，然后找人捎给姨夫。一封接一封，写她进了这个家门的点点滴滴…… 终于，姨夫被姨妈的一封封信感动了，第一次给姨妈买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回家来，姨妈迫不及待地换上。 “哈哈，穿在身上蛮悦目哦！”姨妈听到姨夫这句话，心里有一股妖冶的阳光在温暖流淌着，姨妈第一次泪如泉涌。
姨妈知道姨夫已经开始注意她了，开始在意她了。 过了不久，姨妈走出了窑洞，住进了大瓦房，两个女儿大学结业留在都会事情，争着接姨妈去住，姨妈说她瞥见城里的高楼就晕。
姨夫被调到百里以外的县城事情，姨妈一小我私家守着这个家，一小我私家守着家里的土地。 姨妈经常站在村头的高坡上，向着县城偏向泪眼迷离，曾经自满的容颜，日复一日被岁月剥离得如风化的岩石。
姨妈经常盯着夜空，看着月朦胧，看着星稀疏，倚门的身体徐徐佝偻，如瀑的秀发徐徐干枯，像夕阳照在荒草上的颜色。 …… 又一个桃花盛开时，春天的睡眼睁开了。
右手已不听使唤的姨妈和姨夫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桃树下听着秦腔、吃着葵花子。姨夫不爱听秦腔，姨妈爱听，姨夫就陪着姨妈听，姨妈还不时地给姨夫讲着秦腔剧中的人和事；姨夫不爱吃葵花子，姨妈爱吃，姨夫就给姨妈一粒一粒剥着，姨妈不时地让姨夫也吃一粒。
桃花年年开，岁岁桃花红，而姨妈从谁人桃花盛开的春天走到这个桃花盛开的春天，足足走了三十多个春秋，多年的梦想酿成了鲜活的现实。碌碌劳累的一生，终于有了一片霞光、有了一片滴翠，只是苦尽甘来在她身上来得太迟、太迟…… 现在，一缕阳光，照在姨妈温和的笑脸上；一树桃花，在她的头顶热烈绽放着，像一团团浮动的云霞，像一簇簇燃烧的火焰。有姨夫陪着她到老，姨妈在桃树下久久地注视着、幸福着…… 后记：桃之夭夭，灼灼其华。
之子于归，宜其室家。桃名堂的女子，以美善之德修身齐家，一个男子若有这样的女子同车，便拥有了幸福。百度搜索逸飞中文网，浏览更多精彩文章，诗意每一个平凡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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